前天吃晚饭时,桌上有盘苦瓜炒鸡蛋,妻子尝了一口说道:这个鸡蛋真香,用的是土鸡蛋吧?母亲答到:我们吃的鸡蛋用完了,就拿了几个琨琨(儿子的名字)的鸡蛋将就着用了。在家里,儿子吃的鸡蛋是专门从老家寄过来的。父亲在老家攒够一定的数量了就一次性寄过来,亦或是我们这边的存货不足了,就会通知父亲找村里邻居买点,一起寄过来。总之,是不会让儿子吃到那些外面买的鸡蛋。这些鸡蛋虽算不上是名贵食材,却是他们爷孙俩感情最稳定的联系。家里的土鸡蛋,现在是很少有我吃的份,但在我成长的经历里,对这熟悉的味道是永远挥之不去的记忆。
在那些挥之不去的味道里,总是少不了母亲的巧手烹鸡蛋的画面。
上小学的时候,每天早上在家吃早餐,都会有荷包蛋吃:不是煎得双面金黄,盛在饭碗里;就是煮得凝白如脂,藏在面条下。一口下去,蛋里那些尚未完全凝固的蛋黄,瞬间迸射出来,桌上,衣服上,脸上,到处都是。面对此情此景,家人的哄堂大笑,总能打破清晨的宁静。在那物质匮乏的年代,一个小小的鸡蛋,能给家人带来如此多的欢乐和满足,是家庭的一大幸事,也是母亲长期坚持的动力。
那些年家里的大部分农活,都是母亲一个在有操持。每到农忙时节,想规规矩矩做下来吃饭,几乎成了一种奢望,即便如此,但母亲从来没让我们饿着。她有她的诀窍:一个蛋炒饭,同时解决饭和菜的问题。母亲总是每天早早地就煮好一锅米饭,在我们中午和下午到家时,就开始麻利准备做蛋炒饭,还没等我们喊饿,那碗米饭粒粒分明,鸡蛋均匀分布的蛋炒饭,就已经送到我们们面前。有时,蛋炒收里也会加些葱花或蒜苗,那米饭的香味就会更加浓郁。成年后,在外面也吃过不少叫得出名字的炒饭,但就是吃不出当年那种感觉。
如果说上面两种做法是我们专属的,上不了正席的,那水蒸蛋无疑是家里餐桌上,出勤率最高一道菜。但凡家里有客人,或是逢年过节,一定会做一碗水蒸蛋。别看这道菜的技术含量不太高,但我在向母亲请教做法的时候,她还是能说出诸多要点的:水放太多,蛋的味道就淡了,吃完还有水渗出;水放太少,蒸出来的蛋就容易结成块,口感不好;蒸的时间不够,蛋就没法成形;蒸的时间太长,蛋就容易膨胀有气孔,上桌不好看。只有合适的蛋水比例,把握好蒸蛋的火候,才能做出一碗色香味俱全的水蒸蛋。那种入口即融的感觉,写文至此,都能完全回忆起当时的味道。
后来随着物质基础的改善,水蒸蛋也有两个升级版本:肉沫蒸蛋和鲫鱼蒸蛋。
肉沫蒸蛋是在外面餐馆吃过之后,母亲在家里摸索自己做。在经历过几次尝试和调整之后,终于做出了想要的味道。要知道,那个年代是没有触手可及的网络搜索和指导烹饪的APP,一个农村妇女,凭借自己的记忆进行探索还是挺不容易的。而鲫鱼蒸蛋,我不知道原本有没有出处,而在我们家,完全是因我喜欢吃鲫鱼,也喜欢吃蒸蛋,在肉沫蒸蛋的成功经验上的又一次探索与尝试。最终的结果不需要专业的评定,家人的一致认可,就是对母亲的付出最大的肯定。
现在的生活条件,已然不需要再为吃犯愁,但今天同样的土鸡蛋,却怎么也做不出当年的感觉。当年的环境,早已给当时的光热水土打上了时代的烙印,现在无法复制不是土鸡蛋味道本身,而是形成这些味道的经历,品尝这些味道的画面,还有抹不去的味道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