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太太上县城看牙科,今天返家。坐在客车上,因马路弯道多,颠簸摇晃,老宝贝说瞌睡了,为防摔倒,我叫她斜着坐,她不象平素那样拘瑾,顺从地将头靠在我膀前,我便用双手搂着她。
三年前,也是从县城乘车返乡。公交车上,挤得如筷子筒插得紧紧的。
几分钟后,我从细小的夹缝中看到一对小青年,男的靠坐在椅上,女的大腿扒开坐在男人的大腿上,身子扑在胸口上,面对面,双手搂着他的腰,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地”盖“天”。从县城到白地市,十多公里,快到终点站,车上的乘客渐渐稀少且有空座了,那对情侣依然紧紧地搂着。
自从上世纪八十年代起,听得最多的是改革开放四个字,难道就这样开放?
想起六十年代的初恋,暑假车水开夜工。发水处几座水车紧接连,稍后相距数十米远有一座水车,把水车上去,送到山背后的田里。
队长兼媒人用心良苦,安排我与初恋情人去干那轻差使,因为前头水圳长,在这儿车水就不紧急,稍微慢点儿圳坑也不会溢水,再者,这座车安放的坡度不大,车水上来也不会太吃力,队长还特意说:“好让他两个人Kua(谈)白话。
车水是重体力活,干半个钟头,必须停下来休息一会儿。歇息时,我们坐着都还注意保持距离,后来她挨到我身边坐,想到读书人应当注重礼义,我连手都不敢摸,尽管没有月光。
六十三年过去了,虽然没有在一起,那段甜甜蜜蜜的浓情,至今深深地刻在我的心头。
不知为什么,婚后,她凭借与我娘亲同姓,来认老表,为避嫌疑,还带着丈夫。以后多次单独来访,都邀我去桂林,留下电话号码,千叮万嘱:“到车站打电话,我开车来接你”。
九十年代,二女儿陪我们游桂林,因为带着孙儿和外孙,人多不便去打扰而遗憾。
后来,她到小弟家来访,在返桂途中,我们相遇,这也许是最后一次吧。她将八九岁的孙儿和外甥斥去小四轮后箱,一路滔滔不绝地倾诉,说身体不好,患有几种疾病,最麻烦的是尿毒症。尽管挨着坐,情深意长,我还是不敢摸她的手。下车时,她抢先帮我付车费,我只好惋惜顺从,而在心里则暗自悔恨,一个大男子,咋这般无用,动作还输给了女人。
几年前,在圩场我向她小弟打听,说是用治病的钱,包裹她全身还要不完,每周换血从一次增到了两次。全靠她的大女儿好,治病全是那大女儿的钱。她大女儿晓了多(即很多很多)钱。去年又打听,小弟说:“你好才冇讨(娶)她,……哪有那么多钱去配付,现在快得了(即快要完了的意思)。”
很想去看她,考虑到老伴上卫生间必须要坐着解,到那儿给人家添麻烦,我一个人单独去,于礼节又不方便,只好作罢。
如今思来想去,这笔相思债是无法尝还的了,唯一希望我与她将来离开这个社会时,设法避开那碗“迷魂汤”,在另一个世界叙旧,也算是浪漫。
都说珍惜眼前。我与现今的伴儿携手已经走过了五十八个年头,虽然历尽艰辛,但我们不离不弃,而今子孝孙贤,两儿媳如同四个女儿一样孝顺,晚年生活过得有滋有味。七老八十了,今天在客车上,是不是丢人现眼?别人的感觉我不理会,自身觉得这一生总算也浪漫了一回。
无论怎么说,今天在这个特殊的场合,采用特殊的坐姿,领略特殊的感受,确有特殊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