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一个无人之地,藏起来,不用与人交流。”这是我在某些心情低落的瞬间的想法。
可有时我又很乐观开朗,大剌剌的,呼朋引伴。
归根结底,我自认为是个较内敛的人,需要自己的时间和空间,不希望整天身处熙熙攘攘的环境中,性格里有自得其乐的成分。
最近我发现了一个事实:文学是一门闲逸的艺术。如果整天忙着挣钱,或在商场周旋,或做空中飞人,那么回家后通常只想让脑袋静一静,你会直接拿起遥控器挑喜欢的电视节目看,或做拇指族,随意阅读一些感兴趣的文章来松弛神经、缓解疲劳;或者泡个热水澡休息,但不会轻易选择构筑一个文字世界。因为大多数人没有这心情。
我们处在一个饿死诗人的年代。相对来说,小说和剧本比较有市场。所以很多诗人改航道写小说了。闺蜜亓建议我写篇小说,能在1小时内读完,荡气回肠,最好能够催人泪下。看出来没?目前是一个消费阅读的时代!枉我自诩骄傲,岂能为钱折腰?但至少可以试试。
我了解钱能带来的自由。钱是实现目标的最直接的方式。
在大都市生活,赚钱和花钱成了我们生活的主题。谁也不能免俗,竞争激烈,大家都压力山大。现在我已脱离北漂生活,安顿下来了,却找不到初来北京时雄心勃勃,如初生牛犊一般的劲头。读到杜甫写给李白的诗:“出门搔白首,若负平生志。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竟然感慨万端。
我想,人是否只有在辗转流离、漂泊无定的状态下才能写出有痛感的文字。安妮宝贝就是个例子。当她超过30岁,结束漂泊,尘埃落定,进入人生另一个阶段后,文字风格就发生了大大的转变。依然优异,却没有了痛感,趋向平和。
或许每个人都会经历这样一个过程。由蛹蜕变成蝶的过程,也要经过那种痛。年少时与世俗势不两立的决心,渐渐被磨灭掉。
写字是一件黑暗的事情。与世隔绝的,在封闭的环境里写作,我们容易体会到心里的荒凉和痛苦。所以有人说,写字是一件孤苦的事情,而且容易沉溺。
杜拉斯的文字非常优异。她被世人看作一个离经叛道的人。她在文章中说:我带着绝望的心情写作。虽然绝望,可依然写下去。我是个写作的女人,漂亮衣服、化妆品对我来说没有用。
看着她的照片,年老时备受时光摧残的面容。一生与孤独和文字为伍的女人,沧桑和平淡交织的面容。内心恻然。我觉得聪明的女子都值得怜惜。
我对文字很挑剔。有些作家的文字,我看几行就会厌倦。但有几位作家的文字却可以随时随地诱惑我。比如杜拉斯、王小波,比如安妮,后者把自己的文字称作写在水中的文字,一边写一边消失。这证明了她的清醒。安妮写过爱情和旅行,幻觉和死亡,告别和宿命。全部是简洁而有灵魂的作品。
亓不喜欢安妮的作品,在读完三本安妮的书以后,亓再也不看了。她说:安妮的文字太压抑。好像世界末日一般。
是的,她的文中充满了在风中飘散的情缘,末世之感,让人压抑到心痛。可你不觉得她揭示了生命的本质吗?这样酷烈和温暖交织的文字,让人欲罢不能。
安妮曾不止一次割伤自己的手腕,不是在失恋的时候,而是在她暗无天日地写字的时候。我能理解,那不是因为她脑袋有问题,而是投入的感情太深,无法自拔。从某种意义上说,优秀的写作者和优秀的演员没有本质区别。他们都要投入大量感情在里面。为什么费雯丽演完《魂断蓝桥》后疯了?为什么安妮在写《彼岸花》时曾在梦中呼唤着书中人物的名字?如果作者本人在塑造角色时没有沉溺,如何能让读者沉溺其中呢?如果作者本人没有灵魂,又怎么能赋予作品中的人物灵魂呢?
这是有灵魂的文字与没有灵魂的文字的区别。
用文字养活自己这一念头,在25岁前曾存在于我的潜意识中。跟谁都没有说过。但我发现我做不到。所以一头扎进职场,走管理路径至今。
作家虹影令我羡慕,她是个很酷很有个性的女人。她25岁之前就以稿费为生了。如今我早已超过25岁,文字对我来说,依然只能是业余爱好。人成长到一定阶段,就得看清现实。
我曾想过写温暖的文字,给一些孤独或焦灼,或被动的灵魂以安慰。
20多岁时有段日子,我辞职后,忽然有了大片的空闲时间。每天看着阳光从窗台的这头跳到那头,感受它的温度一点点降下来,光线一点点黯淡下去。就像生命从开始到消亡的过程。我深刻体会到内心的空虚和焦灼。孤独流在血液里,像戒不了的疾病。人活着,每一天都在消耗。我想,在这座充满物质气息的都市中,我该怎样活下去呢?如果不上班,我就只能靠积蓄生活。可我又喜欢消费,因为物质能够带来安慰,而这只会让我贫乏。后来,我咬了咬牙,没有再碰文字,似乎忘掉了之前的梦想,埋头工作赚钱,狠狠地生活。直到我在这所城市买了房子,扎下根。而今我又拣起了写字这件事,哪怕熬夜也在所不惜。为什么呢?只因文字对于我还是有魔力的。我喜欢写字时的状态,所以持续输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