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女权主义呼声越高的现今,即使外界给与你再多的理解和尊重,如果女性不首先明白“独立”的真正意义,脱离出对男权的崇拜,就永远无法实现真正的独立。而要想脱离出对男权的崇拜,就要不断的完善自己,清晰的认识自己。当然,要做到这一点很难,无论你是一个善良的女人,还是心机深重的女人,终究还是一个女人。
在白宫公寓屋顶花园,几个花样女子正在庆祝许小寒的二十岁的生日,本以为会是一番热闹欢庆的场面,但是张爱玲最钟爱的却是荒凉。所以,《心经》注定了是一个凄凉的故事,只是命运的走向不同而已。许小寒不停的和她的同伴说“我爸爸......”"我爸爸......",我特意数了数,在离开屋顶之前,许小寒总共和她们说了七句话,但是这句话里都有“我爸爸......”一个二十岁的女儿,和朋友聊天的时候,句句带有“我爸爸”,可想而知父女之间的感情是多么的融洽,但是仅仅是只有融洽吗?
许小寒的言语之间对于“爸爸”充满了自豪感,但是张爱玲给她所在的周围环境描写,以及对许小寒的外貌描写,却丝毫看不出是给一个天真的二十岁少女的。“那是仲夏的晚上,莹澈的天,没有星,也没有月亮。”张爱玲交代了她们此时所处的时间,但是这样的仲夏之夜,却无半点星月,给人以满满的失望。“小寒穿着孔雀蓝衬衫与白褂子,孔雀蓝的衬衫消失在孔雀蓝的夜里,隐约中只看见她的没有血色的玲珑的脸。”以及“她的脸是神话里的小孩的脸。”“有一种奇异的令人不安的美。”奇异,不安。这是张爱玲在经过许小寒的描写之后的概括。“她坐在阑干上,仿佛只有她一个人在那儿。”事实上,和她一起的还有五个姑娘,可是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在那儿呢?因为她根本就没有把她们放在眼里,因为她们根本就是无足轻重的,因为她在等她的父亲许峰仪。
许峰仪回来了。我们来看许小寒是怎样的反应。
小寒噘着嘴道:“等你吃饭,你不来。”还是一副天真的样子,和父亲关系融洽的样子。接着,小寒道:“你瞧你,连外衣都寒潮了!也不知道你怎么忙来着!”言语之间满满的心疼。我读第一遍的时候,我给我朋友说:“许小寒和她父亲说话的语气,怎么像是在和她男朋友说话的语气呢!不像是在和父亲说话呀!”这是我的猜想,而后续的故事,也证明的了我的猜想。
“小寒仿佛是她立在水边,倒映着的影子,处处比她短一点,流动闪烁。”在我反反复复读了很多遍之后,我依然无所收获,但是张爱玲她是一个天才,她的每一个句话,每一个字都有她的用意,绝对不是平白无故的一个比喻而已。在希腊神话中,有自恋倾向的那格索斯深深爱着自己,一次他对着池水照自己,觉得水中的少年实在太美,俯身下去要亲吻自己的倒影,结果掉入水中,溺水而死作水仙子,日日临水而照。许小寒就是这样一个“水仙式”人物,据拉康心理学分析,水仙式人物因从小的生活中缺乏关爱与重视,遂变得自私利己,好胜以及富侵略性。所以,从这里可以得知,许小寒并不是真正的单纯,相反,她是相当自私,富有心机的一个女孩子。
“我就守在家里做一辈子孩子,又怎么着?不见得我家里有谁容不得我!”以及她母亲后来说的“有些事,多半你早忘了:我三十岁以后,偶然穿件美丽点的衣裳,或是对他稍微露一点感情,你就笑我。......他也跟着笑......我怎么能恨你呢?你不过是一个天真的孩子!”而小寒的脸是“神话里的小孩的脸”,七八年前,她也就十二岁,本应该是最单纯天真的年龄,她对顶着一张天真的脸和母亲玩心计,把自己的母亲当作是情敌,要侵占母亲拥有的那份父亲的爱甚至是想要取代她母亲的位置。这些,恰恰验证了许小寒的水仙式性格。
“许小寒故意走到龚海立跟前,伸出一只手来,握了他一下,小岛:“恭喜”。”“小寒道:“今儿你是双喜呀!听说你跟波兰......订婚了,是不是?”“她种下了这个根,静等着事情进一步发展。果然一切都不出她的所料。””许小寒破坏了波兰和龚海立之间的友谊,促就了陵卿和龚海立。而她促就二人的原因是因为她想让她父亲许峰仪知道,她也是有人爱的,她不是没有人爱的,同时也是在向她父亲表明她对他的感情是忠诚的。
当段陵卿和许小寒站在一起的时候,就像许峰仪说的:“你们两个人长得有点像。”许小寒整日的在许峰仪面前展现她孩子的一面,但是事实就是如此,许小寒二十岁了,父女之间不该存在的感情已经八年了。“”小寒——那个可爱的大孩子,有着丰泽的,象牙黄的肉体的大孩子......峰仪猛烈掣回他的手,仿佛给火烫了一下,脸色都变了,掉过身去,不看她。“许峰仪意识到了他对许小寒的情感的无法继续下去,尽管他受新思想的影响,但是骨子里仍然受伦理道德的支配,他明白许小寒是他想爱而无法爱的人。所以,最后他选择了段陵卿,一个和许小寒长得很像,一样年轻貌美的一个女孩子。
所以,当许小寒费尽周折的想要把段陵卿介绍给龚海立的时候,实际上她是在把段陵卿介绍给了她自己的父亲,这样的结局是很多读者无法猜测到的,始料未及。
那许峰仪在这场戏里,他又充当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首先从父亲的这个角度,他给与许小寒除了父亲以外的感情是否对错呢?我思考至今,仍然无法给出一个我满意的答案。如果单从父亲和女儿的角度,从伦理道德的角度来说,许峰仪显然是做了一件错事,他这样对自己的女儿是不公平的,他是一个成年人,有着成熟的意识,在许小寒对他产生不正当的感情的时候,他理应给与正确的引导,但是他没有,反而纵容这种感情的滋生,甚至是享受这样的感情,就像他说的:“你给了我精神上的安慰。”在面对自己妻子的年老色衰,他竟然选择了将自己的爱放在了一个和妻子相似,比妻子更年轻,聪明伶俐的女儿许小寒身上,从这里看,许峰仪又是一个责任感缺失而自私、残忍的人,只是一味的追求爱,但是爱终究是有时限的。就像曾经他和许太太的结合也是因为爱,而当他选择和段陵卿在一起的时候,许太太说的:“爱,也不过短短的几年。由他们去吧。”
段陵卿最后选择了和许小寒的父亲许峰仪在一起。为什么?她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许小寒当初是撮合她和龚海立在一起的,而龚海立是一个前途无可限量的优秀青年,她为什么选择放弃了龚海立,而跟许峰仪在一起?段陵卿道:“我看她也可怜。我父亲死后,她辛辛苦苦把我哥哥抚养成人,娶了媳妇,偏偏我哥哥又死了。她只有我这一点亲骨血,凡事我不能不顺着她一点。”段陵卿从小失去了父亲,尽管龚海立是她最好的选择,可以让她摆脱现在的生活,给予她一个相当美好的未来,但是她还是选择许峰仪,爱上了一个可以当她父亲的男人。是啊,一个可以当她父亲的男人,一个可以给与她缺失父爱的男人。
在整个故事中,段陵卿是一个相当聪明的女孩,她看透了波兰想要耍的小把戏,看清楚了许小寒对于龚海立的小心机,以及她大胆说的她是“人尽可夫”,在接受新式教育的同时,她被旧式家庭所束缚,她抛弃龚海立选择许峰仪更是凸显了她的新女性身份。在满足生存需求,安全需求的前提下,宁愿放弃更适合的归宿需求,而去追求“自我需求”,她将成为万人口中唾弃的小三,但是她敢于冲破禁锢和世俗的约束,对未来有自己的主见,并且愿意潇洒的去争取。但是,她这样的选择,最终还是依附在男人的身上,所以她依然无法真正冲破,仅是选择一个喜欢的男人而已。
所以,陵卿不过是如柳絮入水化为萍,仅仅是改变了环境而已,命运依旧。
而许小寒的母亲,许太太呢?当许小寒离开屋顶之后,其中一个同学就悄悄问道:“只听见她满口的爸爸长爸爸短。她母亲呢?还在世吗?”以及“众人见到了许峰仪,方才注意到钢琴上面一对暗金攒花照相架里的两张照片,一张是小寒的,一张是他父亲的。”所以,许小寒的母亲,在这个家就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物,再加上文中一直对她“许太太”的称呼,一家三口的简短交流,许小寒对许太太的称呼除了是“母亲”之外,文字之间无半点母女情分,如果不是介绍是母亲,甚至都要怀疑许太太是许小寒家的下人。许太太和许峰仪之间亦是如此,找不到半点夫妻间应有的感情。这一切与许小寒是分不开的。
也许你会说许太太是一个傻子,是因为那个时候女人在家庭地位中的地位低下的原因导致的,明知自己的女儿对自己的丈夫产生了除父女之外的感情,竟然整日沉迷于琐碎的家务,无能为力,你以为她是一个悲哀的女人,起初我也是这样认为。但是当深深细读之后,我发现许太太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她每次出场的时候,穿堂里都会传来一阵脚步声,然后许峰仪就给许小寒说她的母亲来了,他们就不再继续刚才的言语。许太太为什么每次出场都有脚步声,是因为她走路的声音大吗?只有那么简单吗?不,绝对不是那么简单。就像你不小心偷听了别人正在说的话,你又要进去,然后你会怎么样?那就是制造声音出来,提醒里面的人停止谈话。我无法确定许太太是否听到了,但是我可以肯定她每次出场是从穿堂传来的脚步声都是有目的的。
许太太第一次出场的时候,“许太太穿了一件桃灰细格子绸衫。”而最后在段陵卿家门口时,“一个妇人跨出车来,车上一盏灯照亮了她那桃灰细格子绸衫的稀湿的下角。小寒一呆,看清了这是她母亲,正待闪过一边去,却来不及了。”“桃灰细格子绸衫”反复在文中出现了两次,仅仅是因为张爱玲只给她创造了一件衣服吗?对于张爱玲这样的天才作家,她会做那么傻的事情吗?不,一定是有原因的。在对许小寒的描写时,她是穿着孔雀蓝衬衫,而段陵卿则是穿一件樱桃红鸭皮旗袍和戴樱桃红月牙式的耳环子。孔雀蓝、樱桃红和桃灰。是的,孔雀蓝和樱桃红最后形成桃灰,而孔雀蓝和樱桃红所分别代表的许小寒和段陵卿都是聪明伶俐且富有心机的人,而孔雀蓝和樱桃红两个颜色加起来混合成桃灰,正是说明了许太太的不简单,许小寒和段陵卿两个人合起来才和她旗鼓相当。
所以,你还在以为许太太软弱吗?绝非如此。但是更多的东西,我此时依然无法得知,包括关于“另附着一张着色的小照片,是一个粉光脂艳的十五年前的时装妇人,头发剃成男式,围着白丝巾,苹果绿水钻盘花短旗袍,手里携着玉色软缎钱袋,上面锈了一支紫罗兰”的解释,关于许太太最后为什么突然选择不再沉默以及她不断的重复告诉许小寒她会等许小寒回来。” 等等疑问,甚至是还有未被我发现的疑问,总之,希望后续的不断重复的品读可以的得出说服我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