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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花飞花《女鬼[组诗]》

来源:情诗网    2017-02-21    分类:现代诗歌

1、素人之伤



“我的袄呢,在哪里我的袄
白白的小袄袄,为什么不理我
叫你就得答应,答应啊,你说:哎,我在这
你说:哎,你说:哎
我在这,你过来穿我,你说:哎,我醒了”



干净的房子里从不住人,因为没有门
哎,她说:不要你湿,擦干我再穿你,等一会
一张宣纸在桌子上,掀起一角
浅浅地扇了扇,才软绵绵地趴下
砚台里盛满朱墨,小楷狼毫昂头砚口脑尖低着
哒,哒,蘸得太饱
一滴,两滴、三滴,鲜亮的红滴进浓稠的紫



头发是又长又垂的黑盖头,所以
她至少穿着头发,或者除了头发里面只有眼睛
被两束幽光轻轻摇曳的,那是她的前面
款款倒行,仿佛桌子走向她
哎,我可要穿上你了,小袄袄,不许怕
宣纸一上身,她就回来了
头发里是一个纤细玲珑的小身子



“小袄袄,想哭你就哭吧,但不许喊疼
想喊你就喊:姐姐,想喊你就喊:姐姐,知道吗
喊姐姐就不疼了,不能喊妹妹,也不能喊妈妈
她要是听见,会疼死的,不许让她们死
喊姐姐,我就是疼,你也不能饶了我,使劲喊:姐姐
再疼我也穿着你,小袄袄,只有你是我的,我们亲”



小楷狼毫开始写字了,一个小字,一个大字
写个不停,宣纸受了小伤又受大伤
伤口洇开来,一小片连起一大片
遍体鳞伤渐渐鳞屑脱落,一个身裂开一个伤
袄变成了皮肤,血就汩汩渗出
她悠悠地叹息着,哎,哎,哎,抱住袄,抱住自己
小袄袄,不许忍着,快,快,快喊姐姐



先是她的头发蒸发了,接着是她的眼睛
带走最后一眼红,最后是凝固的墨迹
宣纸无暇,从地上爬起,一晃身回到桌面
砚台空着,小楷狼毫干爽地散开
桌后墙中一副对子,上联:无人,下联:有袄
横批:素地
她说:小袄袄,我累了,咱们睡一会吧

20050711


2、盐


题记:不是冰糖,是盐。不嚼,一大块晶体,吞下,又一大块晶体。象一个大理石雕塑,填充硬度。已经丰满,越吃就越柔软,走起来也就越轻盈。一具人形的盐再软也不是肉。



“他能去哪呢?只要用心你能找到他
你坐下等,那个浅色的沙发很有弹性
打开台灯,摸摸那个温暖的灯座
抽屉里有香烟,拽那个透明把手的,看
我手上的黑珍珠,两颗一模一样呢
我给你炒个菜,还有上好的龙须酒,棕色的”



她说他害羞了,因为他背叛了她
“不是身体,是心,你明白吗,好心变成好心
也是背叛,糟糕的是,他竟敢顶嘴:
那是另一种爱情,还有比一种更多的爱情吗
你说是不是该死,还想逃跑
知道他能回来,也不容许他走出家门
进来了,门不是他的,我关门,里面打不开”



她喂我吃,不一样的肉
成块的猪肚般滑韧,我最爱吃
成片的猪肝般腥香,血味重点,我只吃一片
成花的猪肾般鲜脆,我欢快地咀嚼,全部消灭
“你能变成他多好,让他永远藏着吧
我们重新开始,让他追悔莫及吧,至少
你的里面是他好吗,趁他还没坏透”



在他的皮包的沙发上作爱
被他的性器托举的台灯照耀
一边干杯他的体毛摇曳生姿的美酒
她的手一直高举,以便他的双眼一览无余
如果他还会流泪只能洞穿我,不会污染她的身体
“吃了他的内脏,你的外边也象他了”



我点燃香烟,那个抽屉的把手断了
原来是他的骨头,随处都有他的影子和气味
她快乐地流泪,“他活了,他活了”
从上到下,一寸一寸地被泪水溶化
如此自如,就象她平静地解体他之后
被泪水一寸一寸地结晶为盐,消失或出现
要看她此时此刻的心情

2005-7-12


3、半个



“别害怕,我不吸你的血,不吃你的肉
我是有点烦,有点闷,过来给你挠痒痒
你没痒痒肉吗?这不笑,那也不笑,哪才能让你笑
不许假笑,我要真笑,嘿嘿,你笑了
我浑身都是痒痒肉,如果你挠我也痒痒,那就
随便挠吧,我先笑,你跟着笑,咱们一起笑”



她只有半个身体,是心脏的那一半
一半或整个的器官,好似精致的饰品
恰如其分地嵌在半个体腔,也许她生来就是这个样子
让我觉得,残缺更接近完美
连内伤都袒露出来,至少比人健康
怀着从崇敬的恐惧里生发的爱慕,我尽情地抚摩她



完整而安静的心脏也是冰冷的,适合空调房间里的手
她一边叹息一边微笑,“你在疼它吗”
我轻捏着动脉,她的笑被半口白牙挡住
咬紧半片下唇,“哎呀”,我的微笑肯定特别温柔
因为不一会,她的一只眼睛笑开了花,还
象淌蜜那样慢悠,渗出半滴眼泪



“你挠它,它就是你的,象不象你挠自己的”
她的肺是一块干净的海绵,蜂窝细腻,不知是我摸上去的
还是它摸上来的,我们互相摸着,嘿嘿地笑
“我们快乐,这是真的”,一摸到胃,她就哈哈大笑不停
我也大笑着摸来摸去,直到都笑死过去
当我的手触及她的子宫,她的笑我跟不上了



“你还是怕了,怕疼吗?最大的快乐怎能不疼呢”
她拉过我的另一只手,让我捧着她的子宫
“闭上眼睛,跟我一起无声地笑,变成我好吗”
看着她变成我,我才闭上眼睛,就象启动开关
刚刚摸过的器官同时颤动起来,我的里面也跟着共振
“我挠到你了,你的心、肝,肺----,和我的一样冰凉”



她鱼一样从我手下溜走了,额头、肩膀和乳房
不是半个,是一个,我迷上了她一侧身的瞬间
可一伸手便蒸发掉,她和我一样
痒痒肉藏在里面,最后我看见一只眼睛
悲伤躺在睫毛里,被囚禁泪水的孤独捆绑
然后变成一双,在一尘不染的镜子里注视我的肉体

20050713

2005年7月14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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