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珠原创
母亲年轻的时候很凶，我几乎从未感觉到过母亲给予的温柔，在我成年后，母亲越来越温柔，越来越温暖，贴近母亲，所有伤痛都会神奇的不治而愈。在我初次有了生理变化，来了例假时，恐惧、疼痛、害羞一并折磨着我，蜷缩在床上，独自流泪。那时母亲四十多岁，不到五十，那时母亲已经慢慢变得温柔慈祥，可我始终不敢去告诉母亲我不舒服。
晚上很早就睡了，母亲来房间看我，她早已知道我的秘密。母亲拂着我的头发，问我为什么早早睡觉，哪里不舒服。我不由的屁股上肌肉痉挛，我由衷的怕疼，母亲的皮带无数次抽打过的肌肉记忆犹新。我立刻起身，告诉母亲我没有调皮，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流血了。说完红着脸，等母亲发落。这一次，母亲没有骂我，更没有打我，只是慈爱的拥着我，轻轻拢起我睡乱了的头发，告诉我:“姐儿长大了，不要害怕，女孩子来洗裤子的就变成女人了，以后要坚强一些。”我似懂非懂的点头，问母亲:“洗裤子的是什么？”母亲笑着说:“就是你没淘气，却会淘气的找你的月经。”我在母亲怀里委屈的哭了，我担心了一整天的事原来不是我的错。
母亲看着我流眼泪，拍着我的背，给我讲起了故事:“我给姐儿讲个鬼和木匠的故事，姐儿高兴了，肚子就不疼了。从前有个木匠经常赶夜路，一个鬼很想吓吓木匠，假装迎面相遇，撞了木匠一下，说‘我是五道，你是谁？’木匠一听，知道遇上鬼了，便说‘我是六道，你想干啥？’鬼一听来了精神，暗想，我五道善变，还有神力，这六道是什么东西，不如试他一试。于是，鬼挡住木匠说‘六道咱俩握握手，比试一下力量，你看如何？’木匠早听说过鬼视力极差，爽快的答应了。鬼伸出手，用尽全力的抓握，感觉六道的手劲特别大，不由害怕了，连忙松手。木匠爽朗一笑说‘五道还想比试比试吗？’鬼想了想说‘再比个变脸，你看如何？’木匠答应着，继续向前，走到一副庄廓跟前，木匠说‘我先进去，然后咱们在院子里比。’鬼答应了，看着木匠走进了家门，关了大门，门上有门神，鬼害怕门神，不敢从门进去， 低头一看，看见墙底下浇水用的水洞眼，就变了一张奇丑无比的脸，想吓吓六道，结果刚进去就看见一个红胡子大脸蛋不见眼睛的怪物，还吹着哔硫，吓的连滚带爬跑回了他的鬼地方。那个木匠比试握力时，把手里的斧头递了过去，鬼用劲一握，把斧头握出了几个指印，木匠也不怕，因为鬼最害怕木匠的墨斗，染了墨的水平线就能把鬼打的灰飞烟灭。木匠的斧头上也有墨汁，鬼是辨认不出来的。鬼看见的那个怪物是个来了月经的女人，她出来起夜，夜深人静，也不顾羞臊，连放屁带尿尿，经血染红了体毛，鬼一看，太可怕了，这么难看的不是妖怪就是大鬼，吓的屁滚尿流飞走了。”
听母亲绘声绘色的讲，我笑的屁“邦邦”响。母亲说:“很早的时候，老汉们叫喇叭是哔硫，认为力气大的人吹的更响。”说说笑笑，肚子渐渐不疼了，母亲教我用卫生带，告诉我经期注意事项。
二十多年过去了，母亲年逾七十，越发慈爱温柔了，新年时，母亲住院了，我去医院陪伴母亲，我担心母亲会因为我而思念大姐，故意逗母亲开心，说我肚子疼，想听听故事缓解一下疼痛，母亲问:“姐儿想听野人婆的故事还是瓜女婿的故事？”我说都想听，但是更想听鬼故事。母亲开始讲故事，讲起“野人婆”的故事。
“很早很早以前，人少地广，有很多变化狼，它们幻化成人形，骗食人类。有个野人婆，把三个女孩的妈妈吃掉了，到了晚上，变成女孩们的妈妈，来到女孩家，她说:‘娃娃们快睡觉，早早儿睡觉身体好，我把尕三姐顶针儿搂上了睡，门扣儿、纽蛋儿你俩我跟前睡。’说完就把灯盏吹灭睡觉了。没过多久，大的两个丫头闻到血腥味儿，知道妹妹已遭不测，连忙说:‘阿妈阿妈，我要尿尿。’野人婆说:‘炕上尿下。’门扣儿说:‘炕上尿下炕神爷打俩。’野人婆说:‘地下下去了尿下。’纽蛋儿说:‘地下尿下地神爷打俩。’野人婆不耐烦了，拿了根绳子把姊妹两个一人一头儿拴好，从窗户里放出去，把顶针儿吃干净后催外面的两个丫头快点进来，拉了一下左手，呱呱一阵笑，拉一下右手，哼哼一阵笑，野人婆骂到:‘半天价子不进来，瓜嘴张下着笑啥着？’没有回答，野人婆把绳子拉进来一看，一面儿是只鸡，一面是头猪，这下可把野人婆气坏了，她出去找了好久，找到天亮才找到门扣儿和纽蛋儿在庄子里最高的树上，野人婆儿吃了她们的妹妹，闻到她俩的味儿口水不由的淌，它央求姊妹俩个教它上树的办法，姊妹俩个就说:‘我们东家门里一碗水，西家门里一碗油，前院里一根绳，后院里一板斧的要上着上来了。’野人婆照样子要来姊妹俩个说的东西，在树上又泼水又泼油，抓着绳子开始上树，姊妹俩个一边往上拉，一边说:‘阿妈阿妈你快点爬，爬上来我们娘儿们一挂看个我们的庄子。’野人婆儿叶子背上着爬着，爬的满头大汗，眼看快到树梢上了，门扣儿一斧头砍断了绳子，野人婆儿邦的一声掉到树底下，一挂绊成了个片片。姊妹俩个从树上下来，哭着喊着叫自己的娘和妹子，遇上了一个呼浪儿，呼浪儿说‘再别哭了，你俩把这个野人婆儿放着石板上烧，烧上三天三晚夕，火包带断，你们的阿妈回来俩。姊妹俩个照样子办，门前头烧开了大石板，野人婆儿烧的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三天三晚夕的时候阿妈领着顶针儿火里价出来了，一家儿娘儿们全下了。”
我躺在母亲身旁，幸福的回味着那些久远的故事，接着请求母亲给我讲鬼故事，母亲再一次给我讲了“木匠和鬼”的故事，我俩一起笑。我被母亲生动的故事折服，更感慨母亲惊人的记忆，这些故事都是母亲年幼时外族婆婆讲给她的，她到现在依然可以完整的讲给我们听，小侄俩个最喜欢睡在母亲身旁，一边听故事，一边藏在被窝里，一会儿又骂可恶的野人婆。每到晚上，家里热闹非凡。
我躺在母亲身旁，说起从前很少感觉到母亲的温柔，母亲眼眶湿润，她说:“那时候年轻气盛，听不得别人对我的女儿们有半点说辞，对你们姊妹几个的确严苛。”我也是母亲，早已年过四十，越来越懂母亲的温柔，守着母亲，满心欢喜，幸福的守在母亲身旁，尽情享受母亲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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