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律师过十年，回首接受咨询的过往，有时候挺有意思，有时候也是啼笑皆非。
有一次在办公室正闲着呢，接到一位女士电话，电话里火急火燎，说有个大项目，马上要启动了，协议还没签，急缺律师，详情非面谈不可。我一听，来活儿了啊，这得接。于是便问公司在哪里，我这就过去。女士电话里告诉了我写字楼的地址，我便拎上笔记本电脑，下楼打车，一溜烟的过去了。
到了指定地点，一男一女在办公室等我呢。原来，他们做文具生意，在整合资源，拿大单。于是几个人意欲设立一家新的公司，需要各方签署投资协议，并据以签署公司章程等，需要将自己的想法落实到文件上，便来听律师的意见。我倾尽所学，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并着重多说了些要点，以便保护他二人的权益。他二人频繁点头，不时询问，不时记录。我看他们听着敦敦，心想有戏，今天可以接一单了，心里也是暗自得意。不料，约一个半小时后，我意犹未尽，他们却已得到了想知道的讯息，便跟我说，公司初立，还没有律师费的预算，等着上了正轨，业务做起来了，一定请我做他们的法律顾问。我悻悻然，也毫无办法，大家彼此客气，他二人把我送到门口。我欲按电梯下行，那女士突然叫住我说，常律师，这里有一个未拆封的咖啡壶，送了您吧，略表心意。初闻此言，心里一顿尴尬，这把我当什么了呢？但又不好拂人之意，便拒绝了。不料那女士执意要给，我便收了。心里五味杂陈。
还有一次，某知名公司打电话给我，说咨询我一个案件，在电话里大致说了案情，资料也没发，说详情面谈，如合意则请律师。我这心里痒痒的，如果拒绝，可能就失去一机会，左右腾得开时间，便开车走一趟吧。来到公司，果然气派。引入会议室，直接切入正题，我便以己所知，尽量答其所问。咨询我的是法务，也算对口，也算识货，交谈还算不错。我自以为得意，想来这次能成。时间飞快，很快大家对案件的讨论比较透彻了。不料，没迎来签约的表示，倒是迎来“致谢”的送辞——常律师，非常感谢，我们法务先处理一下，实在不行，再请您。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前几天，同事座机接到电话，说客户咨询股权激励的事情，并留言说“速回复为盼”，于是我复电，询问相关情况。接电话的是总助，并不太了解业务，邀我去公司面谈。我犹豫不决，对方说，很有诚意，来公司跟老总面谈比较透彻。我便颠颠的与一同事驱车前往。来到公司，装修的算是大气，员工也有几十人。办公室里有“××集团，世界五百强”，观之令人油然而生“这公司规模不小”之感。来到老总办公室，老总比我还年轻，介绍说做互联网传媒，今年八月新设了一家公司，不知道选择是A股上市呢还是港股上市，好生难以决断。我对此大吃一斤，刚设立就要上市，难道我听错了？于是确认再三，这年轻老总硬是表示我理解的没错，他就是要上市，所以才问股权结构设计、股权激励平台等。我便很客气的跟他讲了证监会、联交所的一些规则。这老总全无概念，讲的兴起，他还翩翩起舞，拿起笔在演示版上给我们讲解起来他的宏伟规划——但从法律上看，这饼画的太远了。
中间几度尬聊，于是委婉述说了自己的建议，结束了会面，想早点离开，免得浪费时间。末了，还算礼貌，这位老总穿过办公室开放区域送我们去电梯口，看着这某某集团世界五百强的硕大标语，我说出心中疑惑：“贵司跟××集团”有股权或者其他关系吗（因为这家集团确实存在）？“没有啊，只是成为世界五百强是我的愿景。”末了，加了一句“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这让我着实无语，只好嘿然无语。作为公司领导者，无视其他公司权益，贸然使用，涉嫌侵权而不自知，尚有自得之意——这就不应该了。
出来后，跟同事说，好一番浪费时间。同事说，这也是咱们咎由自取，我们何必非得出来接受咨询呢？自掉身价不说，客户可能也不需要这样召之即来的律师。如果客户真有诚意，那么约好时间，来律师楼面谈，就该是基本的敬意和礼仪。否则，随意呼喝律师外出跑一趟，可能还约了几拨律师咨询，“面试一样”，岂有尊重在里面？
想想有理。除非熟人介绍，对陌生咨询，至多电话解答，以后不再像“应召男郎”一样，外出接受咨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