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阳下,可恶的苍蝇竟然钻进了厨房!杨花也成了不速之客,闯进了各家院里,有时甚至会受风的唆使,猛扑到人的脸上,接连几个喷嚏都赶不走。
五月的第一天,不,具体来说是第一天的清晨,在莲子还在和周公谈话的时候,合欢镇的风里就已经飘来了阵阵情话。
在莲子耳朵里,这是好听的情话,可是,长嘴的老妈妈就像风中的鸟儿,叽叽喳喳,叽叽喳喳,恨不得把情话从镇头捎到镇尾。这也没办法,合欢镇就是这样,农忙后,年轻男人女人们就闲下来了,庄稼人可不能闲下来呀!听说东头的罗锅要给儿子盖房子,男人们就去凑热闹,西头不知谁家女儿要出嫁了,女人们要帮她娘缝制女儿出嫁时要用到的铺盖。
而这次,他们嘴里边嚼饭边说一门亲事。
晓泉结婚了。
说到晓泉,不得不提的是晓泉的家庭。父亲建设是一名泥瓦匠,天生是一个瘸子,上头有两个哥哥,当年家里穷得叮当响,到建设该结婚的时候,只能讨一个二婚的傻媳妇。傻媳妇名字叫进娣,其实以前她不傻,她和第一个丈夫生的孩子刚落地就死了,进娣悲痛欲绝,竟然酿成了疯病,她被丈夫抛弃了,然后跟了建设。
傻媳妇经常在欢乐镇的喜乐街转悠,有时候会遛到别人家里,就是为了捡烟头,运气好的话会得到主人家给的一整根烟,只是多数时候街坊邻居都躲着她,主人家一看她来了就赶紧把烟藏得严严实实的。还有一层原因就是傻媳妇爱嚷嚷,别人好心帮她可能会得到她的一顿臭骂,几乎所有人都躲着她。可商贩却乐意和她交易,也难怪,她傻,买东西不管是要紧的还是不要紧的都买一布袋,建设在外面建筑队里挣再多的钱也不够她那样花啊!
几乎所有人都嫌弃她,除了建设和她和建设的孩子:叶子和晓泉。
叶子是姐姐,又高又瘦,眼睛就像水灵灵的葡萄,不管春夏秋天,衣服像是贴在身上似的,行动犹如弱柳扶风。只可惜她哑巴似的,别人叫她木丫头,每每见到生人,小鹿般地逃到森林深处。叶子上到初三就辍学了,她不敢再往上上高中,家里还有个弟弟呢!于是叶子跟着镇里的妇女们去城里打工,赚到钱后会给娘买件体面衣服,还把娘带到理发店里,她的头发真的该修剪修剪了,她的头上永远顶着一个鸟窝,鸟窝里有时候还会有其他小生物入住。
叶子对娘好,娘都记着呢。叶子长成了大姑娘,疯媳妇突发奇想地给叶子买了好几床的被罩和里子,一遇到这种事情附近的妇女们就得来帮忙做被子,妇女们早去晚回,就这样过了没几天那几床被子就做成了。后来,那几床被子成了老鼠窝子,屋漏偏逢连夜雨,新被子彻底被糟蹋够了。之后也没见叶子嫁人,街坊里说,叶子在城里谈了男朋友,只是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男方一看她家里条件,头也不回就走了。也难怪,爹爹是个没前途的瘸子,娘是个疯婆子,院子里只一棵树和三间堂屋,当年疯媳妇想买棵核桃树,小贩看她那样子,以假乱真,给了她一棵“假”核桃树,红砖房青瓦顶,房子年岁太久,外面下大雨的时候里边下小雨。
叶子是没遇见对的人,估计好运都让晓泉赶上了。
晓泉刚上大专就遇见了花莹。晓泉虽然家庭条件不好,可长得也算俊,白净脸上只鼻翼下有颗黑痣,再加上瓜子型的脸,简直和他舅舅一样,身体杆子似的,真怕风一吹骨架就散了,人也实诚,自然有女孩子喜欢。若要和他比起来,花莹显得丰腴多了,头发清水挂面似的,珍珠般的眼睛镶在玉面上,人人都说晓泉好福气,能娶到城里姑娘,只是花莹父母坚决不同意他们交往,为了这事,花莹曾堕过一次胎。
大专上完后,晓泉走到哪里花莹就跟到哪里,晓泉到工厂打工,花莹就跟他一个车间,晓泉熬夜的话,花莹绝不会闭上眼睛。到今年五月份,他们在一起整整六年了。
今年年初,晓泉带花莹到了他家。欢乐镇里老的少的鱼儿似的涌到晓泉家里,晓泉在和他堂哥装修刚盖好的房子,花莹帮晓泉拿着土钉。屋里只一张床,一台老式电视机。只要有人就有家,花莹不在乎这些。门外的小孩们侧着脸看过快过门的新媳妇后立马就开始玩其他的了。
五月的第一天,音乐一响,莲子娘和奶奶逢生人就谈那家的亲事。莲子娘刚从临镇摘了蒜薹,今年种蒜的农户极多,到现在蒜薹白送别人都没人要,闲着的农妇白白摘个十斤八斤的,腌起来当咸菜吃。莲子奶奶边拨弄蒜薹边说:“就典了典礼,也没啥人。”莲子娘扭过头说:“那可不是,晓泉爹瘫痪了,和傻子都在敬老院里边,女方家里人离这也远,就晓泉亲戚来这凑个热闹就行了。”莲子奶奶叹了口气说:“那屋里就添了个衣柜。”莲子娘搅了搅锅里的菜,对莲子她奶说:“有新被子可不得买柜子。”到了吃饭的时候,莲子爹领着晚辈天明来家里吃饭,莲子娘又得去忙了。奶奶不知道啥时候已经钻到堂屋和天明说起镇北边的那门亲事。
过了今天,镇里人不会再关心这件事,不知农妇口里会碎哪家的家事。
谁会记得呢?风会记得。
恬然,95后学生,文学爱好者,微信公众号“散落在指尖上的光”欢迎关注(。・ω・。)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