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是我!”那个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漂浮而来。我一时间有些恍惚。
“阿莲,我要见你,现在,我就在你家门口!”不容置疑,不容分说,那样的霸道,除了他,还有谁?
我的呼吸忽然急促起来。
不行!我看看自己,险些要哭出声来。乱蓬蓬的头发,皱巴巴的睡衣,晨昏颠倒的带二孩的生活,让我活得懒散而随意。
咚咚咚的敲门声连续地急促地响起,大有他一贯的任性的风格。不能让他吵醒才睡的孩子!我一咬牙,拉开了门。
他像看一只大猩猩,足足看了我十秒。
我慌乱地挪开沙发上孩子的衣服,纸尿裤,浴巾,好容易给他挪了个地方,他皱着眉,嫌弃地用半个屁股斜做坐在沙发边上。
我知道,屋里的凌乱吓坏了他,孩子刚才便便的裤子还来不及收拾,刺鼻的气味熏着了他。
想过千万次和他重逢的情景,但没有想到,居然以这样的方式重逢。人生处处有惊喜,哦,不对,是惊吓。
大家都不说话。渐渐地,他眼里就溢出了笑意。
“阿莲,这就是你的生活?”
他语气里嘲讽加同情刺伤了我。
我说不出话。那些暗夜里千回百转的思念,那些独处时黯然神伤的回忆,现在,通通让眼前的脏乱破坏了意境。
“跟我走,我会给你更好的生活!”他抓住我的手。
我用力挣扎。
“跟你走,我孩子怎么办?我老公怎么办?”
“放心,我会给他一笔钱,他再给孩子找个后妈,有钱,一切都好办。”
我也笑了。“张雪飞,你准备出多少钱给我老公买我?”
“几十万吧,你那小工人老公,一辈子也挣不了那些钱。”
他点燃一直烟,看着烟圈袅袅升起,淡淡地说。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跟你走?”我平静地问。
“你不愿意?”他瞪大眼睛。“你知道,有多少小姑娘,急不可耐的扑上来?”
“我就一个大娘,不值得你花那些钱,你走吧,找那些小姑娘去。”我打开大门,冷冷地看着他。
“你?”他张大嘴巴看着我,想了一会儿,他从包里掏出一张卡,晃了晃,“你知道这里面有多少钱吗?”
我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十年了,这个男人,还是认为,钱能主宰一切。
那年,我们热恋,临近结婚,他却突然不见踪影。他的说法,我爸爸妈妈嫌他穷伤害了他,他要出人头地。
其实,父母疼爱女儿,对准女婿买不起房子租房结婚略有微词,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但我没想到,他会置我和肚子里的孩子于不顾,一走了之。
我挺着大肚子寻死觅活,遇到了现在的老公。
他坦然接受了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有时,看着孩子酷似张雪飞的眉眼,往事,就在心中翻腾,恨他也念他,怨他也想他。毕竟,那些如火如荼的初恋啊,已经融入血脉,刻在骨髓。
但现在,他不问那个孩子,不问我的意愿,以为凭几个钱就可以把我召之即来。十年了,他还是那样以自我为中心,从不顾及别人的感受。
我突然觉得心灰意冷。
我把他推了出去。关门。
门轻轻开了。我知道,老公接大宝回来了。大宝趴在老公的背上 ,“驾驾”地喊着,骑得正欢。
老公回过头对他“嘘”一声,大宝从背上滑下来,蹑手蹑脚走进卧室。画妹妹睡着时的各种萌样,是他每天的必修课。
我接下老公的包,老公抱抱我,“老婆,辛苦了,今晚,我做鱼犒劳犒劳你。”他转身走进厨房。
我轻轻地打扫那一地的烟灰,扫尽一地碎裂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