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一回暑假,因城市待得厌倦了,住到一家亲戚的小屋里去,那小屋是在乡下。门前是一条清澈的小河,大约有七八米宽,河水清澈见底,那小鱼跑来爬去,忍不住想下河抓一两条打打牙祭。河水悠悠的流淌着,泛起点点微波,像少女们皱着的眉头,河水就这样不声不响的流淌着,小鱼偶尔跃出水面,随即消失在水流中。对岸种着整齐的杨树,绿油油的,煞是好看。风吹过树梢,树叶间的摩擦沙沙的作响,时刻伴随着蝉鸣,美妙极了。
与其说这是小屋,倒不如说这是乡下最常见的住宅罢了。有着独立的院子,院子里有着车棚,停着那辆十几年前的买的拖拉机。一个狗窝,住着一只最出名的田园犬罢了,我初来它对着我狂吠,似乎我侵占了它的地盘,这几日好多了,对我也是颇为亲昵。狗窝旁边搭建着几个黄瓜藤,几只母鸡在藤下面乘凉,偶尔发出咯咯的叫声,反抗田园犬在它的旁边撒尿!有时田园犬也会追着母鸡跑,似乎这就是它最大的乐子。看着我们在旁边大笑,它显然更起劲了。姑妈显然看不下去了,拿起扫把,走过去,“你这个败家的,要是把鸡吓得不下蛋了,看我不打毁你!”它趴在地上哼唧,姑妈显然不舍得打它,就象征性的说了两句,去扫地了!
看着这样其乐融融一家人,让人不免的欣喜。姑妈家也不是第一次来了,加上这一次有五六回了吧?吃过午饭,我问姑妈。“姑妈,那个老婆婆怎么样了?”姑妈一愣,“可怜啊!”说着摇摇头,就去收拾碗筷了。我起身,向门外走去,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前年的一个景象。那也是我这几年挥之不去的梦魇,时常在梦中梦起,偶尔被惊醒,如果不是抢救的及时,我想我现在坟头草也有一米了吧!
两年前,我坐着车前往姑妈家,大巴车超载,这在乡下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为了多拉人,是能塞多少就塞多少,前几次都是安全到达,但是这次不一样,拐弯的时候,司机没有控制好车速,车翻了,车翻滚了几下,我也不知道,我知道停止的时候,我已经在路下面的麦田里了,那时候小麦刚收完,地里全是麦茬,我的背包已经被甩出车厢,没过多久附近的村民就赶过来了,他们负责抢救伤员,我被拉出来的时候头部流血不止,腹部剧痛,蜷缩着在一边。后来就没有知觉了。
后来才知道,那次事故大部分轻伤,部分残疾,还有四五个永远的离开了,其中三个是一家的,也许上天就是这么不公平,这么大的灾难瞬间降临到那家人的头上,我想搁在谁身上谁都受不了,两个老人本来就一个独子,这下子儿子儿媳孙子都走了,两个老人感觉得天塌了,男的伤心过度不久也跟着去了,家里就剩个老婆婆,老婆婆还有着高血压,常年离不开药,老婆婆的丈夫走了之后她几次昏厥,都幸运的醒过来了。当然这都是姑妈给我讲的。
因为职业的关系,我也去做了一个调查,这让本来就玻璃心的我更为心酸。那个老婆婆也算是个女强人,年轻的时候为了让残疾的哥哥娶上媳妇,和别人家换亲,她的第一人丈夫是个病秧子,结婚四五年也没能有个孩子,就去世了,婆婆骂她是扫把星,克死了它儿子,哥哥的媳妇也和哥哥离婚。她是哥哥一手带大的,她觉得对不起哥哥,决定以后自己照顾哥哥,但是哥哥不想连累她,趁她不注意喝了农药抢救无效,离开了,孤苦无以的她,离开家乡踏上了南上打工之路,她觉得哥哥为了她都走了,她一定要活的漂亮,在工厂里她吃苦耐劳,聪明能干,得到老板的赏识提拔她当了主管,因为接触的多了,她和老板渐渐生出情愫。那年她三十五岁。老板四十五岁。
就这样她嫁给了大她十岁的老板,老板是一个孤儿,结果一次婚,因为妻子不能生子就离了,后来才开个小作坊,慢慢生意做大了,再加上一个人惯了,也就没有想再找一个,这次认识老婆婆也是缘分。就这样他们结婚了,共同管理着厂子,管理着三十四号员工,生活也过得很滋润,两年后,婆婆怀孕,这让丈夫高兴坏了。也就是同年,因为在生意场上得罪了一个大佬,被打压,生意做不下去了,他们就变卖了厂子,回了老家,在老婆婆家的旧宅上起了一座新房。就是现在老婆婆住的房子。在新房里,老婆婆生下了第一个孩子,老两口宝贝坏了,他们也算是老来得子,烧香拜佛,感谢上天赐给他们一个儿子。
因为是独子,他们也惯得很,初中还没有上完,就辍学在家,十六岁就结婚了,家里出事那年刚好孙子四岁,儿子二十。那次回来是一家三口出去旅游刚回来,还没有来得及回味,就撒手西去了。自从家里出事以后,那个老婆婆就像是变一个人一样,整日,神神叨叨的,说自己是个妖人,克死父母,克死哥哥,克死丈夫,克死孩子。为什么老天对她这么不公平呢?愈是如此,老婆婆活的就愈加的坚强,她说看看什么时候能把自己克死不?
她快七十岁了,每天坚持早起早睡,去地里干农活,还能下网抓鱼,只是她显得愈加的笨拙,一次收地笼的时候不慎滑落水中,如果不是旁边也有人在收网,救她一次,估计她就被淹死了,她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别人都为她的担心,但是她却开朗的笑着。只是偶尔疯疯癫癫的,偶尔坐在路边痛哭,哭过之后,她还是继续生活,她说她就要活给老天看,夺走她的一切,她依旧活的滋润。我带朋友来旅游的时候,每每讲起这件事她都是一阵唏嘘。她说这是一个好素材,你一定要好好写,我说再美的文字也写不出她的忧伤。
我向老婆婆家走去,想去看看她,姑妈拦住我说,别去,不好。我说,没事的,我就远远的看看。还离好远我就看到劈柴的声音,不一会儿看到老婆婆在路边劈柴,只是她吃力地举起斧头,在劈下去,一根木头砍了十好几次还是没能破裂,我走过去,婆婆,让我帮你吧?她看看我,没有说话,丢下斧头,进屋了,我开始劈柴,不一会,她拿出几个洗干净的毛桃,示意我先吃。过了十几分钟也渐渐熟络了,她说,要是她的孩子还在也像我这么大了,也能劈柴烧水了!
我说,我和他坐在同一辆车上,只是幸运一些。她闻言,默默拭泪。我想她是想起了那个可怜孩子。谁说世间最伟大的不是母爱?无论你是好人还是坏人,是残疾还是健康,在她的眼里你永远是个孩子。只是可怜我那母亲去世那么早,竟来不及享受她给予的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