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邢福星年少语狂，金宝山反悔改级
第21章：白淑贞表白意切，朱敏怡劝夫情真
北方的夏日昼长夜短，晚上要到八点钟天才擦黑。又是星期日，晚饭后，孩子们都跑到院子里面玩耍。在金色的夕阳下他们捉蜻蜓，抓蚂蚱，编草人，摔泥炮，尽情享受童年的快乐时光。
王闻道，朱敏怡，白淑贞三个大人坐在饭桌旁摇着蒲扇，相互间说着闲话。桌上小竹筐里装着自家种的黄瓜、洋柿子。他们看似悠闲，但每个人的心里都不平静。
中午淑贞在院子里喂鸡，屋里闻道和敏怡在说什么，说话声音尽管不大但窗子半开着风又往这边刮，俩人之间的对话她还是听到了几句，闻道说：“你最近是怎么啦？恍恍惚惚的，别大姐问题没……告诉你，别瞎寻思了。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忘忧草，更没有什么狐仙。”
敏怡：“我是彻底想通了，大姐没病，是咱们做得不对……”
“……就都认了，今后谁也不说了。”
……
敏感话题触动了三个人的心事，这会儿他们每个人都想说什么又都不好说出口。
没等闻道敏怡开口，只是几个眼神淑贞就知道今天这俩人又要下说辞，她好像是有思想准备眼睛望着窗外悠悠地说：
“今天不用你俩说，我说，咋说呢？要是在旧社会呀，我就是那出家当姑子的命。我早就想通了，就是人得认命。俗话讲‘八升命不求一斗’，我知道你俩的心思是为我着想，可你俩也得想想，我现在都往四十上奔了，真要是找人的话你们说能找个什么样的？像现在青年男女没结婚就经常约会，这叫处对象。新社会新风俗，他们赶上了是他们的命好。可我行吗？我早就没那年纪了。
“找一个五十来岁不认识的老头子，再带上几个不听话的孩子，你们说能行吗？我还不得憋屈死？就是在婚姻不自主的旧社会如果不是我满意的人我也不会屈从，大不了就装花贞节不嫁。敏怡你别多想，我早就不打什么大老婆小老婆的谱，也没有再嫁人那心思。咳，大姨这角色挺好！我牵挂着孩子，也惦记着你俩。你俩平安，孩子们快乐，我也就觉得幸福，我真的觉得我是这个家的家长啊。”
听着白淑贞心声的表露，王闻道越发觉得当初自己是犯了一个多么严重的错误！然木已成舟，时光不能倒流，他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没有用了。白淑贞虽然讲得平静，可他却是又惜又悔，又痛又恨。望着额头饱满，神态怡然的白淑贞他心潮激荡，胸中隐隐作痛。他一把抓住淑贞的手，似乎忘了敏怡的在场，失声哭道：“贞姐！都是我不好，误了你一生的幸福。”
他低下头将脸搭在俩人握着的手上，竭力不哭出声来。
滚烫的泪水流在淑贞的手上，也流进了她的心里。自己爱慕的男人能在妻子面前为自己流下真情的眼泪，还能说什么？还用说什么？就这样天天住在一起，相互关照，一起议论天气，一起议论孩子，一起议论国家大事，一起回忆往事，一起慢慢变老，挺好。
心底的最深处装着那不能实现的企盼，让它成为美好的梦。多好哇，应该知足了。
淑贞这样想着，觉得面部发凉，用手一抹才知道是自己不知啥时候也流出了泪水。她看着脸上同样挂着眼泪的敏怡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快扶他去客厅吧，孩子们还在外面呢。”
太阳落到了西边的浓云里，随着一阵带有凉意的风，天色提前暗了下来。晓昕牵着晓晖向弟弟妹妹喊道：“晓晗，晓晴，要下雨了，快回屋吧！”
四个孩子踢踢拖拖的进了客厅，房间里没开灯，显得比外面还要黑。他们惊奇地发现三个大人鸦雀无声地坐在沙发上，如木塑泥雕般一动不动。
晓昕嘴里嘟哝：“怎么不开灯？”顺手打开了墙上的开关，“咔”的一声响亮，顿时屋里一片光明。闻道、淑贞、敏怡三人经灯光一照好像忽然解除了定身的魔咒，一下子又恢复了知觉，神情回到了现实。敏怡、淑贞同时对孩子们说：“玩够了？”
晓晴晓晖喊：“爸，妈！”
晓晗晓昕则喊：“大姨！”
王闻道和朱敏怡背对背的在床上躺着，虽然都没有睡着可谁都不吱声，过了许久敏怡说：“有一天我看见大姐眼睛红好像哭过，问她怎么了，她说看石头记看到尤二姐吞金死了心里难受忍不住哭了，你说这是真的吗？要是真的我想她还一定为晴雯哭过，晴雯死前喊出的那句：早知担了虚名，也就打个正经主意了。我看时都掉泪了。”见闻道不语她又说：贞姐担的可不是虚名，是正名。诶？说真的我真希望你能活得轻松些。”
………
见闻道还是不说话，敏怡想起了狐仙罚她下跪的事，眼前浮现出狐仙洞旁的那副对联，心内又泛起了不安：是啊，和闻道结婚前听他说起过曾和一个比他大两岁的女子拜过堂，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可曾想过拜堂的那个女人会在老家苦守等待？可曾想过她也是女人？我是不是欺心呢？
这时她说话的口气似乎是个局外人：“我看淑贞姐是铁了心要守你一辈子了。你有什么法？我知道你有顾虑，硬要离开她吧，怕她有意外，你得后悔。问题的关键是，和她真好吧你又过不了道德关。可我不这么认为，难道不是你伤害她在先？你就看着她在你面前操持一辈子家务空守到白头你就安心了？你就道德了？是啊，谁也没说你应该娶两个老婆，可有啥法？情况特殊嘛，你这样对待她你就是不道德！咳，也怨我，当初她来了我离开这个家就好了，现在可倒好，三个人都遭罪。”
王闻道仍旧无语。
白淑贞就像是一本书，一个故事，或是一出戏。人们普遍有一个心理特点，那就是希望故事的主人经历了几番波折，在几乎不可能的情况下突然出现转机，最后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如果按此路数演绎下去，单纯善良还有点迷信的朱敏怡必死无疑，或得病去世；或救学生牺牲；或遇车祸意外身亡……白淑贞重入洞房，后来她与王闻道育有一子一女；白淑贞待朱敏怡的三个女儿如同己出……这样即圆了白淑贞的梦，她和王闻道的言行也没有超越新中国的道德底线，书里的痴情人和书外的热心读者都皆大欢喜。
接下来的日子没有意外发生，朱敏怡也没有死。现在家里这个局面虽然是由于王闻道错误造成的，可作为后来的妻子她也感到有负于白淑贞，因为是她主动追求的王闻道。即然早年他们拜过堂成过亲，现在淑贞又誓死不嫁，那么就让闻道解开她心中的死结又有什么不可以呢？又怎么会是不道德呢？
在他们三个人的关系中她太同情白淑贞了。她替她叹息，替她不平。没有想到维系封建社会的道德观念在白淑贞身上是如此的强大，如此的坚定不移。朱敏怡真心希望闻道能接纳淑贞，补偿淑贞，爱护淑贞。是，她是包办婚姻的受害者，认真想来她的确没错，错在闻道。由于社会发生了变革，王闻道和她才没有受到法律的制裁和道德的谴责。
恪守礼教，忠于夫君这是中国旧时女子的美德。请不要说白淑贞是个不值得同情的可怜虫，她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啊！
当法律道德与感情良心发生冲突的时候，人们认同的往往是后者。
打这以后王闻道不再存有白淑贞离开他们的想法，在他内心深处已经认同白淑贞是他的结发妻子。面对淑贞他有一种深深的负罪感，他无法改变现状，又害怕现状改变。他除了爱看书外就是爱拉二胡，最初迷倒朱敏怡的除了他英俊的相貌外就是这使人心动的琴声。
自从白淑贞来了以后王闻道就不怎么拉二胡了，就是偶尔拉一会儿也多是拉二泉映月和江流水那样的曲调。有一次他在大榆树下拉，琴声悲凉凄婉。在厨房里做饭的淑贞听呆了，听懂了，听痴了，听得她流出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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