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将实在是个受气的伙计。
赢钱的赌客戏谑它,输钱的赌客诅咒它,围观的旁客讥笑它,道听途说的听客仇恨它,就连慵懒地倦曲在茂密的风景树下的小狗,也暗暗地讨厌它,因为参与者震天的嚷嚷,惊扰了它快乐的清梦。
你可以体会得到小狗的厌烦。试想一想,有哪几场麻将局,哪一个麻将场,不是熙熙攘攘,喧闹非常,而只是安安静静间,眉开眼笑或窃窃私语?在茶艺馆安置空调的包厢里还好,赌客也优雅一些,大门一闭,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扑在麻将上,甭管风吹雨打,我自巍然不动。在空调吹送的阵阵凉爽里,即使输了钱,心情也不是那么暗灰。
在露天的大众麻将场就不一样了,什么时候皆是热闹非凡,在摇头的风扇叽叽傻转中,赢钱的笑声震耳,妙语不断,春风无限;输钱的眉目深锁,脏话连连,每出一牌,定将桌面砸得嘭嘭直响,让人心惊肉跳,好似这无辜的麻将桌在他杂乱的喧泄下,将要瘫塌一般。
旁边的看客,往往比桌面上的人还要紧张。他们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心无旁鹜地关注场上的每一张牌,用心地捕捉主角们的每个微细变化。倘有哪个幸运的赌客妙手一抓,杠上开花,立刻‘’哇"声一片,欢呼顿起;或者谁打错了一支牌,‘’嘘"的一声倒彩,顺势而来,头摇得像拔浪鼓;又或者哪家错失‘’四吊",‘’诶"的一声,惋惜的表情满满,感慨不断,仿佛他已置身桌面,主角是他。在这极精彩的场面结束,赌客四散后,他还是饶有兴致地回味,仿佛天籁的歌声,余韵未了…
麻将同时也是一剂包治百病的良药。
无论头晕耳鸣,感冒发烧,腰腿疼痛,手足麻木,抑或神经衰弱,忧郁,失眠等疑难杂症,病人一经雀友组团治疗,立刻容光涣发,药到病除。
这不是夸大的广告,对于它的神奇治病效果,雀友们深有感触。倘若不信,你随意去某个场子采访采访,上至古稀老人,下至初出茅庐者,我敢打保票,没有哪个不点头,称赞它的这种效用的,比如我的外家大姐,小孩的大姨。
她是一个常用麻将治病的人。每趟感冒发烧,她不急着吃药打针,而是呼朋引伴,正襟危坐,搓几个来回后,头也不晕了,耳也不鸣了,浑身的酸楚也无影无踪了,随之而来的是精神抖擞,虎虎生风。除了这种小恙,她的疼痛病也是这样治愈的,据她说麻将对病痛的这种治愈率,竟达到了不可思议的百分之一百。
又比如我那位常年患神经哀弱的同学,原先只懂得早出晚归,赚钱养家,压力山大,故患此症。后来听从朋友建议,进驻朋友圈子,以‘’雀"解压,逐成常态。半年不见,那趟在镇上意外邂逅,弱不禁风的他,竟然意气风发,发福了不少。一问之下,说是‘’一入雀门深似海,神经衰弱已少来",我不禁莞尔。
因为有据可考,所以麻将治病的这项功效作用,似乎是确凿无疑的了。不管你相信与否,反正抱团取暖的广大雀友们,是深以为然的。
‘’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天下攘攘,皆为利来"。钱来钱往间,受气的麻将大度地接纳着各式人等,仿佛来者不忌的街边站女。无论是大腹便便、一掷千金的阔绰绅士,还是蘸染浓浓市侩气的市井小民,抑或日出而作,四时劳累的乡间农人,一旦坐上四方桌,必定三羊开泰般,两眼放光,一心一意。此时无论多少杂念或劳累,全然抛至九霄云外。
这小小的麻将,在无尽受气中,在坦荡荡大度中,冷眼看着人世间意味盎然的百人百态,仿佛千帆过尽,流水悠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