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老一告诉我,老家凑钱,他帮我凑了。说是帮衬我,不用给回钱他。
老一经常这样,背着我偷偷帮我岀些老家红白喜事和公益事业之类的钱,有时不问就不告诉我,问了也不想告诉我,怕我还钱给他。
这次我认真了,再三刨问下,老一才告诉我凑钱的由头。
原来是村里与邻村上世纪换的地,经历几十年后,地被村里人烧砖瓦取泥,挖深成了鱼塘,如今村里停车场不够,年轻人过年回来就将鱼塘填了,弄成了个停车场。
地是那块地,可是邻村却抵赖,说地是他们的。几十年前,两村主事的人估计也没有写契约,或者写了,现在也不知道归谁收藏。加上当年当事人也过世得所剩无几了,还活着的也不再鲜活,都是八九十岁的老古董了,老到连上一餐吃过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因此,邻村一耍赖,争议就产生了。
说是你的,可以,拿证据啊。没证据,有事实也行。事实是一直来鱼塘是村里使用,可现在变停车场了。政府官员看不到原貌原状,村里就有嘴说不清了。
怎么办?清官也难断这事的时候,两个村子只好信奉拳头主义了。于是打呗。你村伤了我村的人,我村就在你村必经之路上拦人报复。矛盾就此升级。
每年的春节前后,我都认为是一年里死人最多的节点。除了交通人流量增加,交通事故频发外,天冷老人也挺不过冬,此外就是年轻气盛的小伙子们外出务工回乡了,多余的荷尔蒙无处发泄,必须刷一下存在感,让看不起自己的人见识见识,我们家里或我们村里还是有人的,于是群架也往往因斗气而引发。
传统的乡绅文化缺失后,乡贤的作用已显现不出来了,农村人总体处于社会低层,本来就没有几个有契约精神,他们只注重口头约定,在利益面前,契约形同废纸。他们可以为五毛钱与合作伙伴争个面红耳赤,可以为你多看了我女朋友两眼而拼个你死我活,可以为集体的利益蜂拥而上,回头再回来霸占你的巷道菜园。
我在农村生活了十七年,知道我们那一带的农村为了争山场土地与邻村争斗凑过多次钱。当然,对方村子也肯定会相应地凑钱,像极了国与国之间的军事竞赛。贫穷的人家就往往成为被殃及的池鱼。
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就有邻村邀约八个村子的同姓叔侄来攻打我村的事件。他们认为我村子的风水好,恨不得鸠占鹊巢。
如今,历史又似乎重演。让人哭笑不得。我对老一说,这事不同于公益事业,这钱我不能凑,以后凡是凑钱捐款的事,告诉我由我来决定吧。
人体也是个小宇宙,村里也仿佛是个小国家,身体欠佳靠调理,民事纠纷靠调解。人如果有一点不适就做手术,集体有一点纠纷就武斗解决,受伤残的只会是身体和无辜的群众。
离开乡村二十年后,与不同层次的人交流多了,我渐渐的感觉到穷人残忍,富人温柔的事实。
太平世界,拳头主义真的有用吗?在下看来,真正有力量的,不是残忍,不是坚强,而是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