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酒醒只来花下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
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
若将富贵比贫贱,一在平地一在天。
若将花酒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
别人笑我忒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不见五陵豪杰墓,无酒无花锄作田。
——【桃花庵歌】明·唐寅
花开有时,春去无踪。我常趁着芳时,觅着春景,去花林子里坐着发呆。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望着天边粉色的云霞游荡、翻卷、聚散。鹏鸟的翅膀张合,散出五色的光华,瞬息间换了日月。
天空稀薄的星闪着微弱的光芒,月还未升起,公园里的小孩踢着足球跑来跑去,满头大汗地被大人喊回家吃饭。人声渐渐悄了,落日余晖下,红色的秋千,蓝色的跷跷板、黄色的滑梯,笼上了一层朦胧的光彩,仿佛狐狸尾巴上最软的细毛,泛着绒绒的暖。
我空着肚子,心里又凉又柔又暖。坐在长椅上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如雨一般兜头兜脑地撒了满肩。抬头一看,只见树上挤满了大山雀、麻雀、叶莺、斑鸠、鹦鹉等小鸟。这些鸟儿们比人更早知道樱花的妙处,提前择了最嫩最柔的枝芽,一口口啄了花苞吸蜜,又磕瓜子一般将吸尽了蜜的花骨朵儿一一呸出,数百只鸟气壮山河叽叽喳喳地在花间跳跃,挤挤挨挨地为争花蜜喋喋不休。
我目瞪口呆地望着这群野鸟,情不自禁地掏出口袋,接她们喷下来的新蕾。一面接,一面弯腰捡拾。一只灰色的巨狼与我擦肩而过,在花林间翻山越岭,向着月的方向风驰电掣。她的皮毛粗糙,容颜消瘦,站在林的尽头仰天长啸,发出人听不见的,荒腔走板的、快活的吼叫。冷冷与我对望一眼,在地平线消失不见。
一个古怪的矮小驼背老妇人,穿着套子般过脚踝的茶色风衣,手持红色旧伞,牵着一只杂毛小犬沿着石子路慢慢走进花林,消散在风中。
月亮挂在蔚蓝的天空,我提着一兜沾满鸟口水的樱花花苞,仿佛提的是李白饮过月光酿就的一壶好酒,迎着春风倒退着走,仰望满天星河,乘兴回了小屋。
装酱油醋的小蘸碟,豆青色瓷碗,黑色的漆盒、白色洗净的酸奶盒、带墨的笔洗,撒上清水,像码最贵的螃蟹一样小心翼翼地将吹去灰尘洗净的花苞一一码上,放在枕边。
花在夜里无声绽放,早上一睁眼便能看见樱花在小碟子里开出一片芳林。
去梅园我也注意着捡拾被人不小心碰下的梅花,仔细将花苞一颗颗从泥地里抠出,收入盒中。绿萼红梅腊梅,笔洗里养五天依然芬芳扑鼻,鲜美明丽。
花下销魂。月下销魂。弦管东风思故人。明月清风不用一钱买,莫负了这良辰美景、赏心乐事、花月佳期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