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平静的海面下，一条小鱼拼命地游着，一张大嘴紧随其后，如影随形。
小鱼向左，大嘴向左，小鱼向右，大嘴向右。他疲惫至极，无法呼吸，辽阔的海里竟然没有一条活路。恍惚中，他看到死神正在微笑。
在生命即将终结的那一刻，他索性奋力一跃，冲出了水面。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他飞了起来，成为了第一条会飞的鱼。一个神奇的族群由此诞生了。
他们孜孜不倦地对天空进行着尝试和探索，飞翔的渴望被一代一代地传递着。
星移斗转，沧海桑田。几亿年后，《山海经》写下了这个族群的传说：“泰器之山，观水出焉，西流注于流沙。是多文鳐鱼，状如鲤鱼，鱼身而鸟翼，苍文而白首赤喙，长行西海，游于东海，以夜飞…
…”
文鳐鱼也叫飞鱼。
如今，飞鱼的鳍已经演化得很大，形如鸟儿的翅膀。他们是唯一拥有“翅膀”的鱼类，可以在海面上空飞行几百米。这是一个奇迹，他们为此而骄傲。
2.
“即能遨游浩瀚的海洋，又能拥抱无垠的天空，这是何等的自由，何等的快乐啊！”东海之中，一条上了年纪的飞鱼得意地说。
“我不同意！”说话的是一条年轻的飞鱼，他的身体匀称而健美，一对鱼鳍尤其醒目，是彩色的。那些颜色独一无二、光彩夺目，宛如鸟儿炫丽的羽毛。
传说，拥有彩色鱼鳍的飞鱼是被海洋女神亲吻过的，天生注定不凡，必将谱写一段传奇。
他叫“大羽”，被寄予厚望的家伙，下一届族群首领的不二人选。
“我不满足于这些，”大羽接着说，“我们的祖先为了逃命才学会了飞行，直到今天，我们依旧被大鱼追杀。尽管我们能飞行几百米了，可最终还是要掉落在海里，逃不出宿命的安排。”
“还能怎样？”老鱼问，“难不成你想变成鸟儿永远离开大海么？”
“我要完成自己的使命。”大羽看了看月光照耀下自己漂亮的鳍，“我要真正的海阔天空！我要尝试白天飞行，明早……”
“你疯啦！”老鱼打断了大羽的话，“我们祖祖辈辈都是夜里飞行的！这是有道理的，你不知道么？白天有很多鸟儿在半空中等着我们呢！你要把自己送进他们的嘴里么？”
大羽沉默了，撅着嘴吐着泡泡玩儿。他懒得和老鱼抬杠，老鱼太保守了，永远不会懂他对天空的向往。
3.
他起得很早，偷偷钻出水面，曙光跑过来迎接他、拥抱他。
“确认，安全！”他拍打着水花儿欢呼雀跃，“哈哈，没有早起的鸟儿！天空，早上好，我来啦！”
一群群飞翔的身影从他眼前闪过，那是亿万年间的先辈们。他们不服输，不认命的故事激励着他。他奋力拨动尾鳍加速，准备起飞。
他坚信，这段飞行对他来说只是一小步，对飞鱼种族来说却是一大步，他要为种族向鸟儿过度献出自己的青春乃至生命。
忽然，他停下了，侧耳倾听。天空传来歌声，悠扬婉转、入耳即化，如同温柔的春雨轻轻洒落。
“一直飘呀，一直飘，随风自逍遥。
飘过海呀，飘过山，最美是初见。”
4.
世上竟有这样动人的声音，只需听过一次，就会迷上它！这样的声音不属于耳朵，只属于灵魂。
大羽仰着头，张大嘴巴，沉醉得忘了呼吸。他的心沐浴在阳光雨露里，慢慢变得空灵、纯净。
唱歌的是一朵云，洁白松软，像棉花般温柔。她很远又很近、若即又若离，悠悠地浮在半空。
云的影子投在海面上，缓缓地挪动，大羽就在影子里。他有些恍惚，分不清天与海，分不清醒与梦。他觉得很奇妙，那是从没有过的感觉，身体很轻，仿佛游在云里，每一个细胞都在肆意地漫舞。
他纵身一跃，飞了起来。彩色的“翅膀”用力拍打空气，强壮的身体用力一扭，他在空中旋转翻飞起来，那是就着歌声的即兴舞。
海风拂过他的身体，水滴甩在他的身后。世界如此美好，何必非要做一只鸟儿呢？
他时起时落，一路追随影子向前。飞起时，他离云很近，身体融化在歌声里；落下时，他拥抱云的倒影，海面上跳跃着快乐的水花儿。
5.
不久，海岸出现在眼前。
他奋力朝云飞去，迫切地想变成一只鸟。他跌落下来，美梦摔碎了，快乐的碎片沉入海底，消失不见了。
他恨自己，为何自己不是一只鸟儿呢？哪怕是最丑的鸟儿，只要有一双真正的翅膀，他就可以飞上云端，永远和云相依相伴！
“可不可以留下来？”他朝云喊。歌声停了，云继续飘，飘上了岸。
“可不可以留下来？”他哀求影子。影子停了，留在了沙滩上。
他诧异又欢喜，不顾一切地跃起，径直落在了沙滩上。现在，他又和影子在一起了。
他满足地微笑着，眼角却挂着泪。泪水里蕴含着来自大海的苦涩。
抬头看云，她已经不在了。她属于天空，属于风，属于远方。她只是过客。
大羽抓着她的影子不放，哪怕身上的水分慢慢变干，哪怕呼吸越来越困难。
他不想回头，不想醒来，只想赖在回忆中死去。
6.
下雨了，真是及时雨啊。
雨水汇集成流，冲刷着海滩。他被冲回大海，活了过来。
“是梦么？是死了么？”他呆呆地浮在海面上思索。
一只鸟儿落在他的附近，他麻木地与鸟儿对视，并没有潜入水中逃命。他懒得逃，被鸟儿吃进肚里，就真的飞上蓝天了。
“饿了么？”大羽挑衅地问，朝着鸟儿游了过去。
“你有彩色的翅膀么？”鸟儿没回答，歪着头反问。
大羽抬起彩鳍朝鸟儿摇了摇：“你还挺挑食啊！”
鸟儿露出喜色，也朝大羽游来，一直游到眼前。鸟儿注视着大羽，点点头，又摇摇头。
大羽愤怒了，破口大骂：“你是不是傻？！”
“唉……”鸟儿并没生气，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那朵云托我给你带个口信儿。”
“啊？她说什么？求求你，快告诉我！”
“找回自己，好好爱他；找回希望，好好活着。”说完，鸟儿飞起，眨眼间消失在海天相接之处。
雨还在下，风还在吹。海面晃动着，一些白色的水沫飘摇起伏。
大羽躺在泡沫里，仿佛看到了那朵云，她是如此的近。
大羽泪如雨下，情不自禁地哼起了她的歌：“一直飘呀，一直飘，随风自逍遥……”
全文完
佛家说，人生有三苦：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世上之人，无出其外。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有人会对一片云一往情深。
“闲庭信步坐看花开花落，宠辱不惊笑望云卷云舒”，有人会对一片云去留无意。
面对抓不住、求不得的一片云，何苦自暴自弃呢？不妨把它变成心底的一滴水，让它滋养你，激励你。
谨以此文送给那些在感情世界里迷失的朋友。希望你走出阴霾，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