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有两种时刻,会有特别想记录的意愿。一是特别幸福,二是特别伤心。幸福的时候,很想留下当时的笑脸和场景,所以会拍照会录像会放声大笑。而伤心的时候,我只愿提起笔记录。
如果不把上学时写作文算在内,我大概是从21岁开始写文章。21岁那年,我结束了目前为止人生中唯一一段感情——暗恋8年,异地恋半年。
刚失恋的时候,朋友安慰过几次,但只要一独处,脑袋里就爆炸式的涌现出许许多多过去八九年发生的事情,一件一件,比放电影还清晰。那个冬天,我第一次在一个人放烟花的时候嚎啕大哭,看着烟花一点一点的消散,周围是成群结队、欢声笑语,但我没有任何办法跟别人说起,我为什么会哭。那时候起,我会用记日记的方式,在沪江博客里写一些心情,有凌乱的回忆,有暗恋的小故事,有异地恋时的担惊受怕。突然有一天,有一篇文章不仅有了六百多的阅读量,还有了陌生的朋友留言。一向以为只是一个树洞的地方,突然有人交流起来,我开始想,是不是我也可以试一试写写别人的故事。后来,每次在写别人的故事,也会有自己的影子,每一个故事的最后,我都希望它能有一个好的结局。
公众号更新一年,粉丝不多,但每次有人说起“感同身受”或者是说起想起自己曾经的某一段经历时,我会觉得,那个冬天我无法开口述说的感觉,终于被人感受到了。
我学医,从18岁至今,花了好长的时间去习惯面无表情、沉着冷静的看所有解剖结构;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能够内心毫无波澜的给病人和家属解释手术过程、签署手术同意书。我现在能够不用再憋着气去处理溃烂流脓的伤口。但是有一点,我始终没办法克服。我至今也没有学会如何告诉患者家属,手术也没办法完整切除肿瘤,疾病无法康复,我无法面对手术室门外嚎啕大哭的患者家属。我只能站在老师身后,戴着口罩,跟着家属默默的流泪。我似乎只能接受病人的康复,而不能接受疾病无法治愈。
2014年的夏天,实习,在烧伤科遇到的第一个病人是一位全身30%的面积被热油烫伤的两岁小女孩。每天给小女孩儿换药,需要三位医生花费半个小时的时间。因为怕拆开纱布的瞬间,小女孩儿新长出来的组织出血,所以会拿生理盐水一点点的浸湿。但是伤口碰到生理盐水也会疼。小女孩儿每天都是一边哭,一边说着“菱菱不哭”,同病房的患者都看不下去,我们也特别难受。换了一个星期的药,病情有好转,我们都特别开心,但是突然小女孩儿感染了绿脓杆菌。当时的我,对于绿脓杆菌的印象只停留在书本上,根本毫无概念。可是接下来的一周,伤口一直未见起色。小女孩儿的家里只有一个不识字的婆婆和一个痛风走路不稳的爷爷。全家仅靠低保过生活,所有的住院费全是借的。主任建议全麻手术清创+植皮,但需要取部分头皮作供皮。婆婆舍不得她手术,也拿不出钱来手术。主任联系了医院的绿色通道,虽然没有申请到免费手术的费用,但还是帮助他们省了好几万。可是直到我出科的时候,小女孩儿的情况并没有好转太多。后来我听说,婆婆交不起住院费的时候,就带着小女孩儿出院了,临走时还说,这一个多月添了太多麻烦,不好意思再继续待下去。我还听说,主任特别遗憾,没有让这个小女孩儿及时手术。我还想打听她后来的情况,但是大家都摇头。这件事情过去了好多年,我一直好想知道那个叫菱菱的小女孩儿怎么样了,可是我又很怕知道。
我有时候很喜欢医生这个职业,有时候又特别怕。我很希望所有的人都能恢复健康,都能治愈。或许在另一个平行世界,这里的所以遗憾都可以得到实现。而对于我来说,写故事是唯一能够宽慰自己的时候。这是这么多年以来,我觉得最有效的事情。
偶然有一天,看到朋友圈有一条信息,话说是一鸣老大、蔷薇老师、唐妈、焱公子还有朽叔要一起讲课了。虽然在执业医师考试备考的最后关头,我还是报了名,一鸣老大发给我学号88,还说这是好兆头。
我的写作,始于我的情感受挫,始于我的自我开解。我希望有一天,那些出不出口的话,也能被那个人看见,被那个人知道;我还希望,那些在这个世界过得太过短暂不够精彩的人生,我可以续写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