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诗网 >情感扎心 > 正文

扎西

来源:情诗网    2020-12-04    分类:情感扎心


在建筑工地打工的人,现在都被叫做农民工。其实有的人并不是农民,也有可能是牧民,那这些人是不是该叫牧民工?算了,为了统一还是都叫民工吧。

工地上的民工们来自五湖四海,各个地方的人都有,以至于有一次我们出去吃饭,一桌八个人竟然来自八个省。

西北的少数民族比较多,偶尔也会有少数民族的人来工地打工,其中以回民和藏民居多。

不知道扎西是哪里人,只听说他是来自草原上的藏族牧民。


其实我并不知道他的名字。只是因为他是男的,而藏民男子的名字里扎西是最常用的两个字,所以喊扎西应该不会错。事实上我喊扎西他都会回过头来笑一下,有时候还做个鬼脸。

他从来一句话也不说,因为他是个哑巴。或许他并不是哑巴,可能因为不会说汉语,只能用手比划,所以被认为是哑巴,我想。

扎西四十多岁,大概有一米八的个子,瘦瘦的,有点黑。不管什么天气,他总是穿着一件蓝色的已经快变成灰白色的敞着怀的中山装,脖子是永远挂着一串长长的据说是祖传的串珠。

他每天早上四点多就起床拌灰,等大工们上班的时候,灰已经运到了跟前,这样不会耽误大工干活。他干活很实在,有的人就说他傻。其实他并不傻,只是因为老实,所以被认为是傻子,我想。或许很多时候,我也和他一样,被认为是别人眼中的傻子。


扎西基本上每天晚上都会到小卖部来买东西,哪怕买一块钱的东西,也一定会来。小焦就总是会等他买完东西才关门,像约定俗成的一种规律。如果哪一天扎西没来,小焦就会念叨好几次,似乎莫名的一点失落。

扎西不识字。他买东西也不着急,不像很多人都是买了东西转身就走。他每次都会慢慢地走来走去,把所有的东西看一遍,像在复习某一门记忆深处的功课,然后拿出要买的东西,手指比划着结账。小焦也和他比划,嘴张着说话,却没有发出声音。扎西总能准确的理解是多少钱。

有一天晚上他来买东西了,挑来挑去,挑了一包醋。我说这是醋,不能喝,他没听懂,我给他比划着拌凉菜然后吃着很酸的样子,他点了点头明白了。又去货架上拿了几盒优酸乳笑着走了。

他每次买完东西都会笑一下,轻轻地,有点可爱,带着某种虔诚和感恩。

他买东西从来没讲过价。晚上有时候加班,他会来买泡面还有其他一些东西,每次买的差不多一样,基本上都是十一块五,他就给十二块钱,小焦找给他五毛,他总是摆手不要。

在工地干活的时候,干燥的河风扬起满地的尘埃,在他脸上落满灰尘,他用手抹成花脸,几乎认不出来。下了班他就会把脸洗干净,看着很帅,纯天然的,没有经过调色。他有时候也会穿民族服饰,很好看。


扎西喜欢喝点小酒。冉月亭里只有两种酒:老村长和牛栏山。他喝老村长。他买了酒从不拿走,就寄放在冉月亭。晚上下班回来,也不要杯子,就直接拿起瓶子,仰起脖子灌上几口,再把酒寄放在柜台上。

我对民工可能有一种天生的同情,总是希望扎西能多干几天,多挣点钱,然后拿上工资平平安安地回家。

可是,很多事情是不会顺着人们的意愿发展的。本来他干的好好的,不知道是哪个偷奸耍滑的人给老板举报说那个人干活偷懒,结果他很快就被打发走了。

上个月的一个星期天,那天下着小雨,扎西卷着铺盖卷走了。他走的时候还专门到冉月亭给小焦打了招呼,然后一手拿个烂纸箱遮住头顶上的雨,一手拉着行李箱,顺着厕所边的墙根快步走了。等小焦掀开帘子出来看他,雨丝已经遮挡了视线,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背影渐行渐远。


扎西走了,只是他的酒还没有喝完,还剩下二两寄放在柜台上。过几天小焦就会说,扎西的酒还在这里。

扎西的酒一直还在,酒瓶上已经落满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扎西德勒。

热门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