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因为巧合,还是因为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昨晚睡觉前,听着某精灵随机播放的睡前音乐,不知为何救突然想起:是不是快到金庸先生的忌日了。
早晨起来刷了刷度娘——居然就是今日。
犹记得去年今天的震惊与难以置信。
那天下午,去幼儿园接儿子。站在大门口等着门卫放人的时候,想着先生居然已经不在了,不知不觉中眼泪就流了出来。
那是我三十多年以来第一次感到,这个世界还是原来那个世界,但又好像不再是那个世界了。似乎天地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随着先生的离去而渐渐消逝。那些小说、那些经典的影视剧,也仿佛在刹那间失去了灵魂。
上个周末,开车的时候随便点开一个歌单。蓦然间,一首熟悉的旋律顺着音箱流出:
“爱在迷迷糊糊 盘古初开便开始 这浪浪漫漫旧故事。。。。。。”
恍然间明白过来,先生走了,世间再无浪漫。
记得六神磊磊曾经总结过先生作品的两大主题: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这个总结可谓精辟。但细细想来,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归根结底又何尝不是怜我世人忧患实多呢?
所以,先生的所有作品其实都在说同一件事:悲天悯人。
但这种悲悯,不是在诉苦,不是在哀叹上天不公,而是带着浓浓的浪漫主义情怀。所以不会让读者感到压抑,而是会从中感受到向上的力量,感受到人生的大善大美。
先生作品中的主人公,可谓无一不惨。最幸福的大概一是袁承志,二是郭靖。
但前者其实存在感偏低,《碧血剑》与其说是写袁承志,不如说是写金蛇郎君夏雪宜。至于靖哥哥,那真的只能说是傻人有傻福了。他的幸福更多是来自于他的内心,如果单看他的人生经历,其实同样是一出人间惨剧。幼年丧父,成年丧母,几个师傅也是死的只剩下一人,还得和结义兄弟沙场对垒,夫妻困守襄阳十六载,最后战死沙场。
但是,先生的文字,永远是哀而不伤、悲而不痛。即使是最惨最苦的狄云,在最后看到水笙的那一刻,似乎一切痛苦也都得到了抚慰与消解。
狄云在丁典和凌姑娘的坟前种了几百棵菊花。他没雇了帮忙,全是自己动手,他是庄稼人,锄地种植的事本是内行。只不过他从前很少种花,种的是辣椒、黄瓜、冬瓜、白菜、茄子、空心菜……
他离了荆州城,抱着空心菜,匹马走上了征途。他不愿再在江湖上厮混,他要找一个人迹不到的荒僻之地,将空心菜养大成人。
他回到了藏边的雪谷。鹅毛般的大雪又开始飘下,来到了昔日的山洞前。
突然之间,远远望见山洞前站着一个少女。
那是水笙!
她满脸欢笑,向他飞奔过来,叫道:“我等了你这么久!我知道你终于会回来的。”
浪漫,是足以消解痛苦的力量。
这种浪漫,不仅仅是来自于男欢女爱,更是来自于对世间的善意,来自于面对悲苦的旷达与洒脱,来自于与内心和解后所得到的安宁。
就如《连城诀》的故事,本身就来自于先生家中一位老仆的亲身经历。
不久前看了一篇文章,感叹现在已经没有人看武侠,流行的只有仙侠和玄幻。
这样的区分,我觉得是太过简单化了。真正有区别的不是题材,而是内核。如果是《搜神记》这样的仙侠,是《紫川》这样的玄幻,那其精神内核与武侠其实是一脉相承的。但是,这样的仙侠和玄幻,也已经没有了。
所以,现在不是没有人看武侠,而是没有人再敢于面对生活的苦难,更不用说从苦难中汲取人生的力量与信仰。
有的只是对于“屌丝一夜逆袭”的狂热与追捧。
长久以来,总有几幅画面在脑海中萦绕:
古道西风,李文秀牵着白马独自南下
扁舟船头,蓉儿脆生生地喊着靖哥哥
华山脚下,小郭襄看着杨过小龙女渐行渐远
塞北牧场,萧峰和阿朱放牛牧马
群山林间,令狐冲和任盈盈笑傲江湖
这样的浪漫,再也看不到了。